《古代流放日常(穿书)》
作者:木妖娆
简介:
虞滢穿进了一本无cp复仇文中,成了男主那有名无实的恶毒前妻。
在书中,男主当了二十年的贵公子后,却忽然被告知是被抱错的罪臣之子。
而真公子则因为抱错一事被流放边境。
真公子受尽苦难归来后,为了报复男主,先是断其双腿,再而逼迫他娶了同是罪臣之女为妻。
罪臣之女吃不得苦,趁着大赦,卷了仅剩的一点粮食逃跑了,但没跑多远就摔死了。
这时虞滢也就穿来了。
熟知剧情的她,知道男主的所有亲人都活不久了。
也知道男主会在亲人死后黑化报仇,最终报仇成功,成为了一代权臣。
为了好好活着,她只能凭着熟知的剧情与自己所学的中医知识,竭尽所能的救下男主和其亲人。
*
伏危断了腿,也成了罪臣之子,更是被迫娶了恶毒的妻子。
在他萎靡不振,也没了活着的意志时。
那去而复返的妻子似变个人一样,不仅毫不嫌弃的照顾一家的老弱病残,还总会温声细语的开解他们所有人。
渐渐地,她却已成了他的救赎,成了他无法割舍的存在。
精彩节选:
窄小昏暗的茅草屋里头,虞滢躺在由干稻秆扎成的矮床上,两眼空洞无神地望着茅草屋的屋顶。
虞滢就这么躺着过去了三日。
三日前,她穿越了。
对于这个结果,虞滢由茫然到崩溃地大哭,再到现在的麻木空洞。
从这具陌生身体的原身记忆中,虞滢对自己的处境也有了浅薄的了解。
她不仅穿越,而且还是穿到了一本刚看完不久的小说中。
书中的男主是被抱错的罪臣之后,因被抱错,成了太守之子,过了二十一年的高门生活。
直到真公子被认回来后,这安逸生活便被打破。
被流放二十一年,过尽苦日子的真公子已然黑化,故而对男主各种报复。
不仅在男主被流放去岭南的路上,收买衙差打断了男主的双腿。更是因求爱男主前貌美未婚妻时惨遭拒绝后,一怒之下让男主娶了一个样貌丑,且性子恶毒的女子为妻,以此来羞辱他。
而这个恶毒的女子,在嫁给男主后,百般苛刻男主一家,更是在大赦后卷走家中的粮食逃跑离去。
可没跑远就滚下陡坡,一宿后再被人时,已然被吓死了。
而虞滢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穿来的,穿成了文中只有寥寥两句描述的男主前妻。
回想到这,虞滢头疼地抬起手,手臂遮住了双眼。
这三日来,哪怕足不出户,她也对现在的处境有大概的了解——现在这个时候,男主家里家徒四壁,家中更是连一粒米都没有。
在原主的记忆中,虞滢也知道了自己现在处在一个暴君统治,奸臣当道的世道。
原主父亲原是太医,但因误诊帝王宠妃而被砍了脑袋,全家女眷也被流放到岭南。
而现在的岭南没有后世的繁华,只有落后贫瘠,危险重重。
想到这,虞滢又无奈叹了一声气。
她现在该怎么办?
这个问题她想了三日。
逃避不了现实的虞滢只能被迫的接受现状,然后铆足劲活下去。
正在思索时,腹中传出“咕噜噜”的叫声。
虞滢摸了摸小腹,她这几日几乎不怎么吃东西,每日只吃几口野菜汤果腹活命。
强烈的饥饿感让她不得不离开禾秆床,穿上床外的一双布鞋,拖着虚弱的身体缓缓地往外走去。
走到门前,犹豫了一下后,才缓缓掀开茅草屋的草帘。
时序初夏,时下已是斜阳西坠时分,暮色四合。
带着暮色的日头,并不刺眼,但由于虞滢已经三日都在昏暗的茅草屋中,所以在见到光亮时,双眼还是有所不适,只得抬起手遮掩住光线。
待适应了一会后,她才缓步从屋中走出空荡荡的院子,停驻在其中,望着远处层峦叠嶂,连绵不断的山峰。
虞滢的神色再次呆滞。
这和身处现代还未开发的大山中有什么区别?
正呆滞间,身后忽然传来竹竿轻敲地面的声响。
听到声音,失魂落魄中的虞滢转身望去。
弄出声响的是一个头发花白,满脸皱纹,瘦弱单薄的老太太。
在这三日里头,她也就只见过两回这老太太,而且他们之间没有说过一句话。
前几日没心思去想,但现在一猜测,便猜到这老太太就是男主的生母罗氏。
谁能想得到这个看着像是六十岁的老妇人,其实连五十岁都还没到。
为了衬托男主的悲惨,男主在和亲人相认后且还没有释怀之前,生母便没了。
罗氏穿着的粗布衣已然磨损得看不出原有的颜色,袖口甚至磨损成了丝线,全身还有多处补丁,这衣服和乞丐穿的唯一区别就是相对干净。
罗氏显然眼睛不大好使,所以手中握着一根竹竿探路,眯着眼从茅草屋中走出来。
她手中还抱着个陶罐,似乎瞧到了院中模糊的身影。
哪怕看得不清楚,罗氏也能猜到是谁,她没有搭理虞滢,而是表情麻木的走到一个旧水缸旁。
往水缸摩挲片刻,拿起水瓢往罐子中慢腾腾的舀了两勺水后,再走到一处简陋的烧火木架前蹲了下来。
是了,男主的本家家徒四壁,穷到连厨房都没有,更别说是烧饭用的火灶。
虞滢的视线略过罗氏,望向她身后摇摇欲坠的茅草屋。
她想,但凡风大一些都能把这两间茅草屋给吹塌了。
这个院子,就两间茅草屋。
一间是她住的,一间偏大一点,现在住着男主的一家人。
这样的条件是真的很差,可虞滢却清楚,自己若是想要活下去,现在就不能离开这个地方。
原主也没有路引,全身上下不到十文钱,她从这里离开后,又凭什么活下去?
况且这古代的安全性可比不得现代,更别说是这被称为蛮荒之地的岭南。
留下来尚且有一隅遮风挡雨,况且往后跟着主角混口饭吃,也能多几分生机。但若离开,恐怕会是九死一生。
她既然要留下来跟着男主混,那必然是要融入男主一家的。
犹豫许久后,虞滢还是一拐一瘸的走向了罗氏。
因崴了脚,走路发出的声音惊动了戒备的罗氏。
罗氏闻声,她那形如枯槁的手忙颠颤巍巍地去摸竹竿。
虞滢见罗氏这么戒备的模样,解释道:“我就只不过是想帮一帮你。”
听到这话,罗氏皱起眉头,对这儿媳改变的态度更是警惕:“我能忙得来,不用你帮。”
罗氏的拒绝,也在虞滢的预料之中。
原主先前太过恶劣,来这伏家有半个月了,对伏家人不仅是言语上的侮辱,甚至还动手打过人,甚至在逃跑的时候还把家中全部粮食卷走了,也不怪现在罗氏对她这般的警惕。
再说原主被村民抬回来的时候,那一小袋的芋头也不见了,也不知是谁趁机莫走了。
罗氏虽在意那粮食,可毕竟都已经没了,总不能一家一家的去质问,也只能接受现实,而心底对这挂名的儿媳更加的不喜了。
罗氏巴不得这个挂名儿媳逃得远远的,不要再回来了。只是没想到她逃跑时把粮食全部卷走了,更没想到还会去而复返。
这个儿媳是官差送来给儿子做妻的,罗氏不敢随意让儿子与恶妇和离。
再者人都回来了,罗氏也不敢贸然赶走,更不敢饿死她惹上人命案。无奈之下,也只能把这口憋屈气给生生咽下去。
罗氏戒备得紧,虞滢也只能暂时歇下融入男主一家的心思,正又叹一息时,后背一疼,一颗小石子砸到她后背,随后“啪嗒”一声落了地。
一道带着怒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“你这个坏女人要是欺负奶奶,我跟你没完!”
虞滢皱起眉头立即转身望去。
拿石头砸她的,是一个看着只有五六岁,但实则已经快八岁的男童。
这个男童叫伏安,是男主的侄子。
这时的伏安正凶神恶煞地瞪着虞滢,左手还牵着瘦瘦小小的妹妹。
女童看着只有两三岁,但实际年龄肯定比看起来要大上一两岁。
兄妹二人的脸上都是脏兮兮的,身上都穿着非常不合适,且勉强能遮体的衣服。
岭南是三大流放之地,也称为蛮荒之地,可想而知这个地方的环境到底有多恶劣,多穷苦。
看着这一家子都衣不御寒,食不果腹,住得还是随时都倒塌风险的茅草屋,虞滢心下顿时拔凉拔凉的,对往后的日子更是感到前所未有的茫然。
她不知道自己能否适应这种恶劣的环境,也不知道自己能否能改善现状,好好的在这个时代活下去。
就在虞滢失神那一瞬间,伏安蓦然向她冲了过来。
虞滢虽脚上有伤,但还算是灵敏的躲开了差些撞上她的伏安。
原主摔落山坡,虽然没有大伤,却崴伤了脚。
虞滢心有余悸的稳住了身体后,才皱眉看向面前面黄肌瘦,正凶狠的瞪着自己的男孩。
虞滢原解释自己没有欺负他祖母,却又想到在原主的记忆里,原主脾气差,对伏家所有人都颐指气使,把他们当做下人一般对待。
若是与原主性格有太大出入的话,恐会引人起疑,所以解释也就作罢了。
只是原主的性子太过强烈,性子温和的虞滢根本学不来,也就没有打算按照原主的性子来行事。
她面色冷淡地看了眼凶狠得似狼崽子的伏安之后,转而看向另外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女孩。
小女孩对上虞滢的目光,立即吓得脸色一白,脖子也因畏惧而缩了缩,显然她是极怕原主的。
虞滢从原主的记忆中知道,原主之前经常打骂这两个孩子,也难怪俩个孩子是这么个态度。
虞滢什么都没说,只冷着脸转身朝那住了几日的茅草屋走去。
原本以为会挨打的伏安看着虞滢离开的背影,愣了愣。
罗氏胡乱伸手,靠着模糊的视线抓住了孙子的手,忙呵斥道:“你逞什么能,奶奶用不着你护!”
走到茅草房房前的虞滢听到这话,暗暗叹了一口气,浮现几分心酸。
初看小说的时候,对小说里边艰苦的角色没有太大的触动,哪怕看到生离死别之处,也只是感慨一两句世事无常,内心也没有太大的波澜,但身在其中的时候,才知个中五味。
她掀开蒲草编制的帘子,入了昏暗的茅草屋中。
伏家一共是两间茅草房,她这间比较小,应是以前罗氏住的那间。
大的那间是伏家长子夫妇带着孩子住的,现在也依旧住了四个人。
罗氏和两个小孩,还有她一直没见过的男主。
罗氏祖孙三人都忌惮原主,怕原主谋害他们,所以自然是不可能与她共处一室的。
只是她不太理解,仅仅两间茅草屋,那被抱错的真公子,之前又住在哪里?
虞滢没有细想这事,入了昏暗的屋中后,一眼望去,不过是六七平米的茅草屋。
昏暗之中隐约可见堆了半个屋子的柴火,还有角落那处用稻草杆子铺成的,勉为其难能称为“床”的唯一家具。
虞滢仔细检查过那些稻草杆子,好在都很干爽,没有虫蚁后,她才敢放心在上边躺着。
但到底是怕有蛇虫鼠蚁,所以昨日她在外头拔了好些艾草回来,烧了一半留了一半,所以屋中有一股淡淡的艾草清香。
只是茅草屋昏暗潮湿又闷热,闷得着实让人心烦意燥的。
虞滢拿起罗氏先前用的破蒲扇,扇着风坐到了在床上。
静坐了一会,想到方才那对面黄肌瘦的兄妹,须臾间她猛然想起了小说里边的剧情。
男主是因所有亲人相继离世才黑化的,而这些亲人中第一个离世的人并不是罗氏,而是他那连一面都没有见过的大兄。
伏家的长子伏震,现在采石场做苦役。
虽然前几日大赦,伏家也在大赦之中,可采石场缺人,不可能一次性全部人都放出来。
再者管事的官员贪污腐败,所以还得用银子来赎剩下的役期才能得以自由。
伏家长子夫妻两人还有三年的役期,没有银子,且胳膊拧不过大腿,也只能继续做着苦役。
而在男主认祖归宗的第三个月后,伏家长子在采石中被石头给砸死了。不久后,罗氏伤心过度也跟着去了。
而那阿嫂为了讨公道,也被那些蛮不讲理的差役给打了一顿、回来后病病恹恹的处理了丈夫与婆母的身后事,又要养活两个孩子和残废的小叔,操劳过度后也跟着撒手人寰了。
原本没了活下去意志的男主看着两个半大的孩子,只能投做苍梧郡玉县县令的幕僚,期间受尽折辱。
可即便如此,依旧没能保住这两个孩子。
侄子被人拐走了,侄女也因早些年长期饥饿亏空身子,所以没多久就夭折了。
想到这些,虞滢面色顿时凝重。
圣母心虽要不得,可不知剧情还好,若知道剧情却还不做任何措施,她过不了自己那关。
一想到让她眼睁睁的看着这些活着的人变成一具具冷冰冰的尸体,她更不可能坐视不管,所以虞滢还是决定量力而行。
现在是男主流放的第一个月,她尚有两个月的时间可以为改变剧情发展的做好准备。
尽力而为,能救得了就救,若救不了,她也已然尽力了,过得了自己心里那关便好。
天色逐渐黑了,虞滢收起了思绪,从屋中出去端水进屋擦洗一下身体。
岭南的六月就已然闷热得厉害了,便是不出去也能闷出一身汗,浑身黏黏糊糊的很不舒服。
虞滢走出了茅草屋,走到了一旁的水缸前,看了眼伏家唯一的木盆。
一个木头开始泛黑,且几乎快要用不了的木盆。
现在这种条件,已经不允许虞滢挑剔了。
强忍着心里的不适,虞滢取了半盆水,在伏安那警惕的目光之下,把水端入了屋中。
她把帘子放下,拿了几根粗树枝抵住了帘子,然后才摸黑把衣裳脱下,从原主的行李中拿了一块布巾来擦洗。
虽然粮食没有了,但是好在原主的行李倒是一并给送回来了。
说是行李,也不过是七文钱,一身换洗的粗布裙,两支荆钗,还有一块布巾,最后是用碎布包裹着的草药和黑色的小果子。
虞滢仔细检查过了,这几样草药多多少少都是有些毒性,野果子是半新鲜的,汁液乌黑,沾到皮肤上,会黑紫一片,没个四五日是洗不掉的。
刚刚穿来那会,她从水里的倒影中,看到了原主的脸颊上有大小不一的五块黑斑。
右眼侧有半片树叶大的一块黑斑,鼻梁上,左脸颧骨上也各有一块,其他两块黑斑下人小了许多。
起初虞滢以为原主貌丑,有些绝望,但一仔细回想原主的记忆,才发现脸上的那些黑色的印记并不是什么黑斑,而是这黑色野果子的汁液染的。
岭南为蛮荒之地,凶险难测,有几分姿色的女子,若没有自保能力的,只会招来祸端。
清楚原主扮丑的目的后,虞滢每隔两天就用这黑果子的汁液重新涂抹,她也打算这几日寻一寻,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些野果子。
除了野果子,那些个有毒的草药,虞滢也没有扔,则是留着以后防身用。
原主能会有这些行李,全是因当时押送余家的官差头子曾受到过余家恩惠,所以押送期间对余家也有几分照拂。
而且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让余家留有简单的衣物和些许银钱。
因有官差头子的庇护,余家的女眷才免遭糟蹋。
原主生得漂亮,肤色白皙细腻,若是没有这官差头子的庇护,恐怕也不能平安到岭南。
余家的人会医术,到岭南之前,女眷们都用了野果子的汁液涂抹到了脸上,说是服毒自毁容貌,以免被糟蹋。
那果子的汁液乌黑,用水也难以清洗干净。
岭南地区山林茂密,除却凶猛野兽外,各种草药也遍布大山,毒草也更是随处可见,会医术的人,很容易就能找得到各种草药。
原主若是安生的话,日子还算不得太难过,只是原主偏要作,到了岭南还继续嚣张跋扈,与人有了口角后,直接下毒害人,所以才会被强迫嫁给瘸了双腿的男主。
原主因自小受宠,所以被迫嫁给男主的时候,余家拿不出什么东西,但还是给她做了一身没有任何补丁的粗布裙和两支荆钗,除却之外还有……银子!
用冷水简单擦洗着身体的虞滢,脑海中忽然浮现原主的记忆,连忙穿上干净的衣服,拿起刚刚放在席子上的腰带。
她仔细摸了一遍,终于摸到了有一处地方略硬,她四下看了看,在昏暗的屋中拿了一根枯树枝。
两手一折,折断后,就以着树枝坚锐的部位费劲地划开了腰带。
不一会,从腰带里拿出了一片用布包着的小物件。
打开碎布,映入眼中的赫然是两片银片,银片是叶子形状,好似从首饰上拆下来的,约莫小指半长宽,略薄。
自小在中医馆长大的虞滢,对重量很敏感,她一掂就大概能知道这两片银叶片有多重。
掂了掂,两片小银片竟不到一钱。
虞滢看文的时候,大概对银钱也有所了解,一钱银子若是换成铜板的话,约莫能换一百文钱。
可这不到一钱的两片小银片,也换不到一百文钱呀!
原本激动的心情,在换算之后,瞬间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。
但又转念一想,身无分文比这还更可怕,也就没有那么失落了。
虞滢平缓了心情,藏好了银片后,复而看了眼红肿的脚。
前几日太过消沉,倒是无心管这崴到的脚,现在全然想通了,便也就琢磨着明早去附近查看一番,看有没有消肿祛瘀的草药。
收回了目光,端着盆一拐一瘸地从屋中走了出去。
一出去,便闻到了野菜汤的浓郁气味,还是不大好闻的气味。
火架子那边,野菜汤已经煮好了,伏安费力地把架在火架上的陶罐取了下来,用简陋的木勺子把野菜汤分入了几个粗糙的木碗中。
分好后,他抬起头看向虞滢,目光凶狠。
虞滢无视他那凶狠的目光,而是垂下视线望向地上的五碗野菜汤。
祖孙三人和素未谋面的男主,伏家拢共就四个人,加上她才有五人,所以这五碗野菜汤中有一碗是她的。
这几天下来,天天都是无油无盐,没有半点味道的野菜,虞滢觉得犹如嚼草。
几天吃下来,哪怕肚子饿得厉害,虞滢也没有什么食欲。
但既要活下来,就要填饱肚子,甭管是嚼野菜还是嚼草,能饱腹就行。
可大概伏家长期都是这么个吃法,所以那兄妹二人都很瘦小,脸色蜡黄,脸颊还没几两肉。
而罗氏那双眼,估计也是因营养不良和疲劳过度,加上岭南瘴气的原因,才近乎瞎了。
虞滢倒了水,放下木盆就径直走了过去,端起了一碗野菜汤后,不发一语的转身回了屋。
伏安看着虞滢离开后,紧绷着的那口气也呼了出来,他看向身旁的祖母,奇怪道:“奶奶你说她怎么不骂人了?”
罗氏神色麻木,只道:“别管。”
然后又说:“把汤端进去给小叔。”
说罢,罗氏转头往另一间茅草屋望去,虽然看不清楚,但隐约能看得到茅草屋的影子。
把这亲生儿子接回来已经有一个月了,罗氏的心情还是很复杂,不知怎么和这个儿子相处。
虞滢进了屋子坐下后,端着野菜汤看了许久,实在是没有食欲。
可腹中饥饿难忍,还是用粗糙的木勺舀了一勺野菜吃进了口中。
虽然在现代,原生态的野菜很受欢迎,但并不是所有的野菜都是好吃的。
在没有任何调味料的水煮之下,这野菜着实难以下咽。
虞滢没怎么嚼就把这些野菜给咽了下去。
一碗野菜汤见底了,腹中才有了饱腹感。
吃饱后,天色已全黑,虞滢也躺到了床上。
屋外断断续续的传来狗吠声与野兽的嘶吼声。
听到这声音,虞滢每晚都心惊胆战的,生怕有野兽下山闯入伏家。就这两间茅草屋,连扇正经门都没有,根本抵挡不了什么猛兽。
虞滢原本因被衾破旧没有盖,但在听到野兽嘶吼声时,却是怕得什么也顾不上了,拉过被衾紧紧裹在了自己的身上,想以此来寻求几分安全感。
那些野兽嘶吼声好像很远,却又好像很近,听得虞滢惶惶不安。
夜色渐深,隔壁一如前几日那般,断断续续的响起咳嗽声。
先是罗氏咳嗽,紧接着那两个孩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咳着。
在这祖孙三人的咳嗽声间,她似乎还听到了几声属于成年男人低低的闷咳声。
虞滢愣了一下。
不用做其他猜想,她没有听错,这咳嗽出声的就是她一直没见过的男主——伏危。
男主的名字虽然奇怪,但她隐约记得文中有对男主名字的解释。
——“危”也,正襟危坐,有正直,端正之意。
初晨,晨光熹微,有些许光亮透过缝隙钻入了屋中。虞滢起了身,用布带把一头及腰长发随意束在了腰后,而后出了屋子。
天气炎热,但因是早间,这地又四周环山,甚至还有些许的雾气飘散,所以清晨颇为寒凉。
虞滢一身长衣,倒是不觉得冷。只是一宿没怎么睡,她的脸色很苍白,眼底下也隐隐泛着青色。
虞滢打了个哈欠后,走到水缸前,正要舀水来洗脸,却发现水缸里的水快要见底了。
整个村子都是茅草屋搭建的,自是不可能有水井的,能取水的地方,只有离伏家一里外的河流。
伏家老的眼睛不好使,小的虽然有八岁了,但那身板看着顶多六岁,便是一里路,取水也很困难。
虞滢迟疑了片刻后,只舀了半瓢水,一点一点的倒入掌心中用来漱口和洗脸。
洗漱时,身后有竹竿敲地的声响传来,一听便知是罗氏也起了。
天色只是微亮,且有雾气笼罩,所以罗氏还是什么都瞧不见。
虽瞧不见,但也能听得见稀里哗啦的水声。
她微微蹙眉,暗道这余氏已经来了半个月了,在这半个月里几乎都是睡到日上三竿的,这几日怎天天这么早起?
罗氏一瞬疑问后便不再在意,她摸索走了过来,把昨日儿子与孙儿孙女换下的衣物放入了破木盆中。
一手抱着木盘,一手敲着竹竿轻车熟路的走出院子,去河边洗衣裳。
天还没全亮,这罗氏眼睛又不好,去河边洗衣,稍有不慎便会失足落水。
虞滢皱眉看着罗氏走出去,心下到底有几分担心。
反正她今日还要出去寻些草药,也就瘸着脚跟着走了出去。
她并未紧跟罗氏,而是隔了好些距离走在她的身后。
罗氏眼睛不好,走得慢,虞滢便边走边停查看路上的野草。
寻常草药并不难寻,在岭南地区,草药在乡野小道随处可见。只是百姓不会辨别,只当它们是寻常杂草。
每走几步就能看到一些常见的药草。而能治跌打肿痛,清热解毒,祛风除湿等疾的鬼针草更是随处可见。
现在的条件也不允许她精心调养,只能用最古老最简便的方法,把这鬼针草捣烂后蒸热,先敷个几天看看效果。
她来了多日,脚踝处的红肿已经没有一开始那般严重了,所以敷个两三日也能看到效果。
她弯腰折了一把鬼针草。
折好后,看到了一旁的夏枯草,想起昨日隔壁屋子起伏的咳嗽声,想了想,也拔了些。
岭南地方瘴气重,得多食清肺的食物,不然她就是久住,也会像伏家人一样晚晚都会咳嗽。
夏枯草与猪肺同煮,便能清肺止咳。
古代猪肉相对来说算是便宜的了,那么猪肺只会更便宜,若是能去一趟集市,她便去问一问。
但前提是,得先把那两片银叶子换了银钱再说,且那么点银子肯定是经不起花销的,还得抠抠搜搜的来盘算。
虞滢收了心思,继续拔了好些草药后,也差不多跟着那罗氏到了河边。
早间有人起来出门干活,看到虞滢的时候都面露诧异。
这个村子叫陵水村,大多村民都是被流放后安居在此处的。即便有些人被赦免了,可以离开岭南了,但因没有银子,也只能在此处扎根了。
伏危到陵水村一个月,而虞滢嫁入这陵水村也有半个月了。
关于这伏家二郎,陵水村的村民只在人来那日见了一会,而这伏家新妇倒是见了几回。
这伏家新妇因脸上长了好些黑斑,有些貌丑,但隐约觉得若是能去掉那些黑斑,估计也是个清丽美人。
至于伏家新妇的性子……
前些天还偷了粮食逃跑,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人。
虞滢没有在意那些打量的目光,摘好了草药后,她也就站在远处盯着罗氏。
无论如何,在她刚来那两日,她一直卧榻在床,罗氏并没有对她不管不顾,将心比心,她也做不来冷眼旁观。
天色渐亮,罗氏把衣物洗好了,虞滢便先她一步回了。
回到了院中,她放下了草药,又出去找了两块比较圆润干净的石头,回来时,罗氏也回来了。
虞滢用了半瓢水简单冲洗了一下石头和草药,然后开始捣药。
石头相碰的声音传入了屋中,伏安把窗上的草帘给撩起,揉着眼睛探头出来,看到虞滢在捣药,满脸疑惑。
虽然不知道她在做什么,但还是听着祖母的话,不去搭理她。
虞滢隐约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瞧,把草药捣得半烂后,抬头往大的那间茅草屋望去。
与伏安相对了一眼,正欲收回目光时,她在伏安身后瞧到了个身影。
因屋中昏暗,所以那人的面容她瞧得不真切,只隐约能看得到那人的轮廓。
——是个成年男人的轮廓。
不用做他想,这个成年男人就是男主伏危。
虽看不清楚,但她能感觉得出来,男主也在看着自己。
他的眼神大概很平静,很沉默。
片刻后,虞滢还是移开了视线。
现在贸然说要去看一看他的腿伤,恐怕罗氏连门都不会让她进去,只会觉得她想要害她儿子,所以先观察观察再说。
她的注意力回到草药上。
按理说这草药需得蒸热一下再敷到患处,药效也才会更佳,但看了眼那简陋得连锅都没有的火架子后,她也只能退而求其次,只用布巾裹着草药。
回了屋,把草药覆在了红肿的脚踝上。
没有蒸热的草药,效果会差很多,但总好过什么都不做来得强。
这药需得敷一个时辰左右再换一次药。
因她一宿没睡,迷迷糊糊间便睡着了,等醒来的时候,早过了一时辰。
她换了一次药后,已快晌午,虞滢找了一个比较长的粗树枝,把多余的细树枝折断后当做拐杖。
她从屋中出来,发现罗氏和两个孩子都不在家中,也不知去了何处,她把薄衾和脏衣服取了出来,慢腾腾走去河边搓洗。
路上也遇上了一些人,但因村民只顾着眼下的温饱,见了她,也没人上前来打招呼。
这些村民早已被贫困的生活给消磨没了精神气,现在不过是剩下一口气的行尸走肉罢了。人人都眼神呆滞,面色麻木,毫无生气。
虞滢暗暗叹了一口气,她怕自己也变成他们一样,所以只能另谋出路,不能一直这么下去。
她到了河边,简单的搓洗了衣物后便回去了。
回了院中,把罗氏晾着的衣物往一旁拨了拨,腾出了些许的地方晾她的衣裳和被衾。
金阳一日比一日烈,今日更是格外的炙热,估摸着晚间就能晒干。
虞滢也把今早采的草药晒在地上,她看了眼又破又乱的院子,叹了一口气。
许是罗氏眼睛不好,孩子又小,所以没能好好收拾。
院子杂草丛生,地上皆是凌乱的树枝树叶,还有一些摘回来没有煮,已经蔫了吧唧的野菜。
颇为爱干净的虞滢琢磨了片刻后,还是蹲下,连拔带挖的把杂草给除了,起身拿了墙角下的扫帚把院中的落叶扫到了火架子旁做一堆,好在晚间烧火用。
花了小半个时辰,她累得头昏眼花才作罢,但总算是把院子收拾干净了。
正欲回茅草屋休息,另一间茅草屋忽然传出男人低低沉沉的咳嗽声。
虞滢脚步一顿,望向了男主所在的茅草屋。
她四下望了一圈,并未看到祖孙三人的身影。
思索片刻后,她脚步一转,杵着树杆慢慢的走到了茅草屋门前。
她呼了一口气后,隔着草帘往屋中出声询问:“我能进去吗?”
等了片刻后,屋中没有任何的回应。
虞滢想起小说里边有提起过,说男主回到伏家的前几个月,几乎很少说话,总是一个人沉默的坐在榻上,没有什么生气。
这么个情况,想他回应她,怕是很困难。
犹豫了一会后,虞滢还是不请自入。
她掀开了草帘,才踏入第一步,便闻到了刺鼻草药的气味。
因刚在太阳底下做活,屋中昏暗,她的视野有些模糊,屋中所有的东西,包括人都是有重影的。
适应了好一会后,屋中的陈设才逐渐清晰。
比起她住的屋子,这屋子显然好了些。
屋中一张草席卷着靠在墙上,应是祖孙三人睡觉用的席子。
其他的家具便是一张小竹桌,四张长竹凳,还有一张能躺两人的竹床。
无一例外,这些竹制的家具已经有好些个年头了,都有不同程度的残破。
唯一的一张竹床上,坐了个男人。
虞滢抬眸望去,与一双漆黑清冷的眸子对上了目光。
她愣了一下。
原本,她以为看到的是狼狈不堪,颓废萎靡不振的男主。
可眼前倚靠墙壁而坐,气质冷清,干净整洁,眸中犹如覆着一层寒冰的男主却是让她有些出乎意料。
哪怕面容削瘦苍白,带着病气,身上穿的也是粗布麻衣,可依旧遮掩不住他原本俊美的长相与颀长挺拔的身形。
这男主倒是有几分病美人的感觉。
他就坐在竹床上,无论是眼神,还是神色,亦或者是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,皆是清清冷冷的。
有一些人的气质,无论环境的恶劣,还是不幸的遭遇,都是无法改变得了的。
虞滢觉得,男主就是其中之一。
虞滢的视线从俊美的长相上移开,落在了被薄衾盖着的双腿上。
屋中沉默了片刻。
她干巴巴的开了口:“我出生杏林世家,多少会些医术,说不定能帮你把腿给治好,可要帮忙?”
伏危面色清冷,脸上的神色并未因她这一句话有任何变化,他移开了目光,闭上了双目,没有给她半分多余的反应。
屋中静悄悄的,因沉默,所以不过是片刻的时间,却流逝得很缓慢。
男主还是半点反应。
片刻后,虞滢有了动作。
她缓步上前,停在竹榻旁。
她明知男主是不会给她反应的,但还是开口询问:“我现在要检查一下你的腿伤,你若是不同意的话就说,你若不说,我就当你同意了。”
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,这句话通用古今,虽然无赖,但胜在有用。
直到虞滢掀开薄衾的时候,一直闭着双目的伏危睁开了双目,看向她,眼神依旧冷淡,隐约间还有几分厌恶。
只要他不出声,虞滢就当没看见那厌恶,也当他没有拒绝。
她低下头伸手去掀薄衾的时候,她的手腕蓦然被抓住。
虞滢一怔,看向那捏住了自己手腕的手,那是一只骨节分明,修长白皙的手。
略一迟疑后,她抬起头,与男主那双寡淡冷漠的黑眸对上了视线。
她思索了几息后,把现在的情况与他说了:“现在的情况就是我懂些许医术,你要么趁着你的腿才断不久,还有救的可能,让我试一试。要么你就这么过一辈子。”
伏危脸色却没有半点变化,薄唇微启,声音清冷:“出去。”
虞滢眉心微蹙,也知原主劣迹斑斑,很难让他相信自己是真的想帮他的。
对男主也用不了强的,现在也只能先回去想一想,再做其他的打算。
思及此,虞滢也没有多做劝说,只要求:“好,你现在松开我,我便出去。”
男主原先文武双全,现如今看着病弱,但手上的暗劲却不小。
几息之后,伏危松开了她的手,继而闭上眼眸假寐。
虞滢看了眼被抓得泛红了的手腕,再看了眼那赏心悦目的男主,撇了撇嘴后才转身出了屋子。
屋外,祖孙三人背着背篓从外回来,入了院子,伏安与妹妹伏宁眼眸圆睁,惊讶地望着干净了许多的院子。
罗氏感觉到两个孙子不走了,便问:“怎么了?”
伏安惊道:“有人帮我们收拾了院子,野草拔了,树叶也扫了。”
罗氏闻言,微微皱眉。
有人给他们收拾了院子?
这陵水村可没有那么多的善心人。
若是真有人收拾了院子,那只有可能是余氏。
但一想到余氏来伏家半个月了,衣服是指使伏安洗的,吃的也是让伏安端到屋子里去的,这般懒惰的人,可能吗?
正这么想着的时候,她隐约看到二郎所在的茅草屋中走出了一个人影。
那人影瞧着熟悉,不是那余氏还能有谁?!
罗氏想起余氏的恶劣,心下一紧,脸色紧张了起来,大声一喝:“你进去做什么?!”
虞滢才出茅草屋,猛然听到这声音,被吓了一跳。
虞滢缓了几息,看到回来的祖孙三人,愣了一下,
随即面色逐渐沉静了下来,她镇定的以原主的口吻说道:“当然是给你那残废的儿子治腿。我既然都走不了了,那我可不想要一个瘸腿的丈夫。但很显然他就是残废也不想让我给他治。”
说到这,一转头往茅草屋看了眼,故作不悦的说:“现在你们什么法子都没了,还不如让我死马当活马医,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现在的结果。”